賀遠征很少見到工作中的徐林楓，一是因為徐林楓很少把工作帶到家裏做，二則是為了避嫌，他從來沒有去情報局或是國安局找過徐林楓。

此刻徐林楓認真的模樣倒讓他想起了很久以前，他們同居時徐林楓忙著寫論文的樣子。

那時徐林楓面前也是放了兩臺電腦，一臺用來做數據，另一臺則用來撰寫文章，旁邊還放了一大堆資料。

徐林楓的專業問題晦澀難懂，賀遠征不了解也幫不上什麽忙，但每次夜深的時候都會給他熱一杯牛奶或是切一個果盤。

“來了？”徐林楓擡頭看了他一眼，又繼續整理資料。

賀遠征在他旁邊的椅子坐下，擔憂地問：“沒事兒吧？”

“當然了，之前電話裏不是已經說了嗎？”徐林楓笑著說，“我已經把事情理了個大概，待會兒跟你說。”

“好。”

醫院這邊的進展其實肖恩已經實時匯報給了賀遠征，但總負責人是皇後，他揣摩不了皇後的心思，沒法理解他的一些動作是何種用意，再從皇後的角度聽一遍他會更加放心。

徐林楓一邊整理，發送了幾封郵件出去，一邊說：“不過現在還沒什麽進展，只是能證明對方有備而來，並且不是個簡單的人。嗯……怎麽說呢，他有種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感覺。”

徐林楓絮絮叨叨的，不像是在匯報工作，倒像是在跟賀遠征閑聊。

“紅蠍就這麽恨你？”

徐林楓打字的動作一頓，繼而搖了搖頭：“誰知道呢？說不定我斷的不止是他們的財路。”

他說話的時候微微側頭，顯得脖頸十分柔軟纖細，但卻又透出一股蘊含著力量的張力，激發起讓人想親吻的沖動。

這時林奇敲了門。

徐林楓看了一眼時間，對賀遠征說：“應該是肖恩帶著夏菲來了，就是下午原本要給我換藥的護士。”

“嗯。”賀遠征應了一聲，起身準備回避，但剛站起來沒多久，高大的身形便是一個踉蹌，幸而用手撐在桌子邊才不至於一頭栽下去。

徐林楓嚇了一跳，一把抱住他，扶著他慢慢坐回去：“怎麽了，老公，怎麽了？老公？你別嚇我……”

賀遠征輕輕搖了搖頭，但他眼前陣陣發黑，只覺得天旋地轉的，隨時都會倒下。

“林奇，林奇——”徐林楓急得聲音都變了調，“叫醫生過來，快！！！”

徐林楓在那一瞬間想到了很多種可能，事實上他連最壞的都考慮到了，雖然邏輯上說不通，但他仍然無法控制自己胡思亂想。

賀遠征怎麽會倒下呢？

好在沒一會兒賀遠征便恢覆了過來。

徐林楓單獨見了醫生，出乎他意料的是，醫生的結論是皇帝精神太過緊張而暈倒的，跟血糖、血壓都沒任何關系。

緊張？

徐林楓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，賀遠征倒下的原因多半還是在他身上。

前段時間剛剛收到三張病危通知書，今天又被告知有殺手混入了醫院，換作是他也得瘋了。

想到這裏，濃濃的愧疚瞬間籠罩住了徐林楓，剛剛在電話裏他竟然沒發現任何異常，見了面也沒註意到賀遠征不對勁的地方，他還以為這事兒就這麽揭過去了。

他本人是沒什麽太多感覺，畢竟這也不是第一次有人要他的命，但賀遠征卻一時過不去這個坎。

徐林楓讓林奇叫其他人先出了病房，一個人守在賀遠征旁邊，拉住他的手。兩人掌心的熱度纏繞在一起，無聲地告訴對方彼此的存在。

賀遠征是個很沒安全感的人。

這是當年徐林楓跟賀遠征同居之後才發現的。

賀乾沒管過賀遠征，在他很小的時候皇後精神又出了問題，賀遠征算得上是一個人長大的。在知道了賀遠征真正的家庭狀況後，徐林楓才明白，為什麽當初他跟賀遠征剛在一起時，黎靖山私底下暗示過他，多包容一下皇儲。

在那樣的環境中長大，不長歪已經是奇跡了。

跟徐林楓在一起後，也是賀遠征第一次跟人同床共枕，就連他大一大二做野外生存訓練時，黎靖山跟他也是睡各自的帳篷。

那天晚上雖然賀遠征面上不顯，但徐林楓還是發現了他的緊張。

賀遠征有輕微的被害妄想，睡眠質量很差，總是半夜驚醒，看清身邊的人是徐林楓後才松口氣，又抱著他淺淺地睡過去。

徐林楓看得難受，跟他提了分房睡。事實上圖林的貴族夫妻們很少有同居一室的情況，包括黎靖山的父母也是這樣，他們都有自己獨立的房間。

這跟圖林的歷史有關，以往的並非是一夫一妻制，男性通常會有好幾個妻子，住在不同的臥室，而夫妻同住一間臥室也會被視為貧窮的象征，久而久之夫妻分房而睡便成了常態。

到了現在，雖然普通家庭已經沒了這個荒謬的習俗，但一些貴族仍然將它保留了下來，親情淡漠的皇室更是如此。

可是當徐林楓走了之後，賀遠征幹脆睜眼到了天亮，徹底失眠了。一想到徐林楓在他身邊，而他的視線裏卻沒有他的時候，賀遠征便輾轉反側，遲遲沒有睡意。

徐林楓拿他沒辦法，只能又回來陪著他。

兩人結婚後，徐林楓也沒搬到皇後臥室去，而是跟賀遠征住到了一起，以至於到現在皇後臥室都未重新裝修，放的都是賀遠征母親的東西。

賀遠征擁有的不多，母親離世後徐林楓便成了他的全部。

他人生最灰暗的那段時間裏，好像除了徐林楓之外，他已經沒有什麽能失去的了。他總是會忍不住去想，如果有一天徐林楓像母親那樣離開他了會怎樣，不論他做再久的心理建設，他還是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發生。

但謀殺案卻真實地發生了，徐林楓渾身是血的畫面在賀遠征腦海中揮之不去，那三張病危通知書如魔咒般瘋狂地蠶食著他的神經，而下午徐林楓險些再次遇險的消息則崩斷了最後一根弦。

徐林楓坐著輪椅進病房的時候，賀遠征已經起來站在鏡子前整理發皺的西裝下擺了，他剛毅的眉峰微微蹙著，與平時別無二致。

“醫生說什麽了？”賀遠征問。

徐林楓頓了一下，說：“他說你這段時間太累了，是低血壓引起的暈倒。”

聽徐林楓這麽說，賀遠征沒懷疑什麽。

徐林楓看著賀遠征眼底的青黑：“你最近睡過覺嗎？”

“就昨天睡了兩三個小時，基本上是在路上補眠的。”賀遠征沒瞞著他，“得等這段時間忙完吧。”

“你……”徐林楓欲言又止，他想說還有他在，但想到他現在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似的處境，又憋了回去。

賀遠征把領帶重新系好，俯身吻了一下徐林楓：“你忙去吧，這案子有點兒問題，我得去查點東西。”

“好。”

賀遠征看了一遍下午走廊的監控視頻後，讓斯旺給了他一份名單。

近六年來徐林楓有過接觸的所有異性。

斯旺接到命令的時候還沒明白過來皇帝這是要幹什麽，直到晚上名單全部整理出來了之後，賀遠征又讓他用這些名單去匹配監控裏的人影。

皇帝在懷疑兇手是皇後認識的人。

監控裏顯示兇手是推著車匆匆跑掉的。

如果她真要逃，不推車是不是更加方便？而且她要假裝自己去喊赫蘭，不推車才是符合邏輯的。

如此有經驗的兇手，何必多此一舉呢？

是在害怕藥品的成分被檢測出來嗎？

況且當時徐林楓的註意力全在賀辰身上，哪會註意到她這麽多，她已經配好了藥，只需要換一根管子而已，何必如此慌不擇路地逃跑？

就好像徐林楓真的認識她一樣。

賀遠征簽完了林奇打印出來的最後一份文件後，剛好賀辰醒了，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看著父親。

小嬰兒仿佛都有種魔力，賀遠征被軟乎乎的小兒子這麽盯著，心也跟著柔軟起來，他抱起小家夥兒，輕輕彈了一下他往上翹的嘴唇。

“傻小子，你是知道你母親有危險了才哭的嗎？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這幾天在跟個項目沒什麽時間碼字

那個習俗是之前在一個資料上看的，說的歐洲貴族文化，具體哪個國家忘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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